如果跟我一樣是1980到90時代出生的人，一定會記得在國小到國中的時候，古惑仔電影如何風靡全台，那些夠狠、講義氣、兄弟多的香港古惑仔成了我們的英雄。但是在長長的古惑仔宇宙中，唯一一部以女性為主角的《洪興十三妹》，是我唯一有收的片，回頭想想，雙性戀的十三妹還是有些侷限，但這部片告訴當時還很年輕的我們，愛不是只有一種形式，而女性在蠻力上就算不及男性，只要用對武器，仍能一槍致命。

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幕，十三妹跟青梅竹馬的阿潤吃完火鍋，說起讓她們分道揚鑣的往事，即將嫁為人婦的阿潤才說，她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十三妹，然而，她們從一開始就錯過了。十三妹一手叼根菸、一手拿著牙籤，微皺著眉、搖著頭說「阿潤我真不知道（妳喜歡的是我）」，那一幕真是帥到讓人卵子都要噴出來了。

十三妹的覺醒過程，讓我在看一些史料時都覺得似曾相識，比如晚唐的《靈應傳》。在此之前，描寫洞庭小龍女被家暴後，由凡人柳毅傳書給娘家，引起娘家夫家大戰後離婚，最後小龍女嫁給柳毅的《洞庭靈應傳》已經相當有名，這個故事顯示了唐代人們對於龍的想像，也顯示了唐人對於婚姻的態度。

※下文節選自謝金魚，《崩壞國文》

話說柳毅跟小龍女的事情過了快一百年後，大約在晚唐，一樣在涇河附近，有一個小潭叫「善女湫」，這裡的環境優美，潭水清澈湛藍，卻不知道有多深，附近的人常常看到這裡出現一些水中的精怪，也不知道他們從何處得知善女湫住著一位龍女，於是他們就以「九娘子神」來稱呼她。在善女湫往西二百多里的朝那鎮附近，則有另一個小潭，潭中也有一位龍神，人家就叫他「朝那神」。

晚唐的一位節度使名叫周寶，被派到此處為官，原先也都無事，突然有一陣子，從這兩處小潭中湧出無數雲氣，形狀各異，而且造成詭異的氣候，一天到晚打雷下雨，弄得處處淹水、莊稼泡湯。周寶一開始也沒想這麼多，只以為是自己沒做好惹得上天不開心，直到有一天他正睡午覺，恍惚間有個武士對他說：「九娘子要見你。」

「她誰啊？又不是我的親戚，這樣不好吧？」周寶朦朧之間，只聽見對方異常堅持，他只好去見見這位九娘子，兩下一見，竟是位年約十八九歲的清麗少婦，氣度優雅、衣裝不俗。周寶也趕緊整肅儀容，鄭重地接見她。

九娘子的隨從不少，他們稱呼她為「貴主」，這其實就是對公主、郡主、縣主等王公之女的稱呼，但是九娘子卻不以自己的身分為貴，她是以陳情的態度來懇求周寶協助的。

「到底是怎麼回事呢？是誰敢欺負貴主？快請說來，我一定管到底。」周寶說。

於是，九娘子娓娓道來她的身世，原來她的家族是東海邊上的龍族，卻無緣無故被人類放火屠殺，為了躲避仇家，幾次搬遷之後，來到涇水附近，她爸爸就在這附近當龍君。而她身為龍君的第九女，被嫁給南方象郡的石龍家小兒子，因為丈夫個性暴烈、公公又是個恐龍家長不管教小孩，最後石龍家族遭到天譴，全死光了，唯獨她倖免於難、回到娘家。

前夫悲慘的遭遇讓九娘子不願再婚，但父母就像洞庭龍君夫婦一樣，強力要求她再嫁，九娘子堅決不從，就被打發到善女湫來。雖然失去了家族的溫暖，但她在這裡生活得很平靜，一點都不想再委屈自己。

卻沒想到，她老爸不知哪根筋斷掉，竟與那個號稱朝那神的朝那小龍結成一氣，要將她嫁給朝那小龍的弟弟，又知道她不肯聽話，竟然要朝那小龍兄弟出兵把她抓走，強逼為婚。

俗話說得好，不怕神對手、就怕豬隊友，尤其這隊友還是自己的爸爸，九娘子也非常無奈，前陣子那些下雨打雷噴雲噴霧，其實就是她率自己的水中波臣跟朝那兄弟為戰，而她竟然都贏了。

周寶覺得這事實在太詭異，九娘子說完來龍去脈，這才講起來，竟然是希望他能借一些人間的兵馬給她，這更是詭異了：「妳是龍耶，還需要人類幫忙嗎？」

「你說的沒錯，我們全家都是龍，表親堂親加起來上百，洞庭湖是我媽的娘家，鄱陽湖或者南方的陵水羅水也跟我有親戚關係，發信去烙龍一點都不困難，大家揪團起來圍毆朝那小龍更是小菜一碟。但是這麼多龍群聚於此，你的百姓全都得死，遠的不說，就說洞庭湖的外祖父他們家跟涇河龍家打那一架有多可怕，你應該都知道的吧？為了不要連累無辜，才需要借人類一用啊。」九娘子說。

聽了九娘子一席話，再想到上百條龍速列車全都飛來的恐怖情境，周寶馬上就答應借兵。隔天，他派出兵馬到善女湫附近去鎮守，但當天晚上，九娘子的使者就來了：「感謝您借兵，但您借的都是活人，我們沒辦法用喔，可以換死掉的來嗎」

「不早說、早不說！」周寶心想，隔天，他又派人去清點兵籍卷宗，找出那些已經死亡的名字，湊了五百名騎兵、一千五百名步兵，叫一個將領帶著名冊送去善女湫。接著他撤回鎮守的兵卒，只見一個兵卒抽搐倒地不起，天亮才悠悠轉醒，兵卒轉告周寶說：「貴主說，這次派的將領不給力，被敵軍整個打爆，請您再換一個厲害的。」

第一次聽說借將還有七天保固、不行就退貨的，但周寶果真服務周到，馬上派了手下最強的一位大將鄭承符去善女湫，白天剛去，晚上就傳來消息，說鄭承符死了！雖是如此，但鄭承符的屍體完全不像屍體，心背還有點溫度，既不腐敗也沒有臭味，只是沒有氣息。

不久，再度天氣異變，陰風慘慘、飛沙走石，濃厚的雲霧纏繞著整個涇河地區長達數日，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，忽然，一道晴空霹靂降下，劈開雲霧，已死的鄭承符也發出聲音，竟醒了過來。

「這是怎麼回事呀！」大家七嘴八舌地問。

鄭承符睜開眼睛，他恍惚地說起他前去替九娘子效力的事，在他前往善女湫之後，就有人去迎接他，把他帶到一座城池裡，城外是慘烈的戰場，城中卻陳列著無數奇珍異寶，而龍女登台拜將，將自己這個小小國度的未來託付給了鄭承符。原本，九娘子想以賓客的禮儀來優待他，但是，從未獲得國主這樣尊重的鄭承符卻認為，他受了這個國家的公文與戰甲，就是臣子，於是，他向九娘子下拜，確定了這一龍一人之間的君臣關係。

接著，熟悉山川形勢的鄭承符帶領九娘子麾下的兵馬與周寶借的鬼兵，以欺敵之術擊敗了朝那小龍，鄭承符描繪那場戰爭十分激烈：「血肉染草木，脂膏潤原野，腥穢蕩空，戈甲山積……」而他最終生擒了朝那小龍，獻給九娘子。

這場再婚風波，由九娘子一方大獲全勝，她原想殺掉朝那小龍，隨後她父親卻派來使節，承認這一切都是他的錯，請求放了朝那小龍。九娘子也從善如流，放走了朝那小龍，倒是小龍自己太羞愧，還沒回家就自己自殺了。

戰爭結束，九娘子封鄭承符為大將軍，給他極高的薪水與各種優厚的待遇，但是鄭承符總有塵緣未了，就跟九娘子請了一個月的假，回生返家。

在他醒來之後，他就開始交代後事，他告訴妻子：「我這一輩子，就是希望能在戰場上一展長才，不幸貶謫於此，平生有志難伸。雖然這回只是作為貴主的鷹犬，為她雪不平之事，但在那個世界，我終於有機會大顯身手、號令天下。我早晚會接到貴主的命令，而妳我也終須分離。」

不久之後，鄭承符無疾而終，這回是真的死了。在他死後，有個走夜路的旅人，在清晨時分看見數百人的兵馬簇擁著鄭承符出城，軍隊走到善女湫後，就消失不見了。可以合理地推測，鄭承符再入龍女之國，成為九娘子的臣子。

一樣是再嫁、一樣是不遵父命，兩個小龍女的決定卻大不相同，洞庭小龍女為愛再嫁凡人，柳毅也為了愛，進入龍的世界，接受了神仙一般的生活。而九娘子堅守獨身，堅決不做朝那小龍家的囚徒，她憑著自己的才智與學養說服節度使，而她的王者氣度讓鄭承符捨棄一切，願在麾下效力、代她征戰，她與鄭承符沒有男女之情，卻締結了君臣之義，最終，她擊敗父親，成為一位真正的龍君。

哪一個選擇，才是好的選擇？過去我們總認為古代中國的三從四德是唯一的指標，九娘子的選擇卻顯示在唐代可能還有一些女性想要成為自己的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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替成人補充國學常識的重磅級神書

我們從小在國文課本上看到的一代文壇宗師、
傑出的詩人、宰相、書法家，他們若不是道貌岸然，
就是憂國懷鄉，似乎生來就負有崇高的使命，
連他們的挫折失意，都是為了更長遠的理想所做出的
犧牲或伏筆。

但，真的是如此嗎？

事實上───有一種留名青史，叫古人的廢文玻璃心

唐代的名人宗師跟你想的差很大！
他們除了有才，生活上或酸、或魯、或廢、或憨，比我們也好不到哪裡去！